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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她没有太多因袭的重担，没有俯仰鼻息的胆怯和投机，所以她轻易拆毁了别人辛苦持守的无谓的界限。

这是需要一点张爱玲所谓&ldo;双手推开生死路&rdo;的蛮横之气的。

以往她竭力回避完整的叙述（《清醒纪》最后一节写父母的&ldo;他她&rdo;或许是个例外），《莲花》的叙述则相对比较充分‐‐但还是尽量简化了。

她不想通过榨取故事纯粹形式或传奇意味上的可能性来产生意义，而喜欢在常常雷同的简单故事框架中，寻索那寄存于故事中，却不被剧中人所拥有，只能相信来自神秘大能者零星闪现的吉光片羽。

这样一路轻快的抒写，是采撷，也是舍弃。

也许更多地舍弃了那不值得采撷的东西。

写实派的巨细无遗的模拟，或先锋苦吟派绞尽脑汁的悬想，都丢弃了。

她的文字更急迫，更紧张，更直接，也更有解放的活力与直指本心的诚意。

但是，因为大胆的舍弃，外观上反而很轻松。

在这方面，几乎看不出她有任何&ldo;当代文学传统&rdo;的继承，除非你说，人的基本诉说欲望和聪明的规避与挑选，也必有传统的前例可循。

比如，当她断句最厉害的时候，容易使人想起古诗词的直接与俭省，但大概不能说，她乃是在唐诗宋词的意境中讨生活吧。

至于她的&ldo;思想&rdo;，就只能姑且说是无师自通了。

人大概天生都是哲学家，只要他没学过哲学，或没有被滥调的文学所欺骗。

安妮的情与思严肃而富饶，故事却简单，文字也轻省。

这种写作的经济学原则，也许要令写实派或苦吟派一同恼怒。

&ldo;直接说出来吧!&rdo;

这，乃是&ldo;轻易获得成功&rdo;的安妮给喜欢作茧自缚因而几乎成为躲在各种文学范式里面的&ldo;套中人&rdo;和&ldo;邯郸学步者&rdo;‐‐所谓&ldo;严肃文学&rdo;、&ldo;纯文学&rdo;往往如此‐‐一个最大的刺激。

迄今为止，有意义的写作竞赛似乎只在&ldo;严肃文学&rdo;、&ldo;纯文学&rdo;的一些&ldo;大师&rdo;之间展开。

其实，这种竞赛所依据的规则和所能瞄准的目标，都太有限了。

6、领先和超越

&ldo;他人&rdo;，多数只出现于她的视野而非经历中。

她经常把视野的涵盖等同于实际交往。

&ldo;他人&rdo;的世界往往沦为目光与镜头收集之物。

用这办法持守内心，并从内心出发，将着色板上已经调制好的颜料任意投射到所&ldo;邂逅&rdo;的人与物，这也许不够&ldo;公平&rdo;。

但文学从来不保证道德与认知的&ldo;公平&rdo;，虽然如果离开文学的偏激，我们想象中的&ldo;公平&rdo;将有更大的缺口。

从这一点看，安妮可能会领先自己一代‐‐也许已经做到了‐‐但超越很难。

领先就意味着受限制，即被为你所引导的同代人所控制，就像田径比赛，跟在后面的人必定会给领跑者以压迫。

只有与更广泛的人群对话，才能意识到同时代人的局限，从而走出来。

躲在同时代人的精神蜗居里‐‐哪怕有足以反抗俗流的坚硬外壳‐‐也照样难得平安。

7、关于读者

在以往（比如&ldo;新时期&rdo;至90年代中期）的文学共同体中，读者原本不成问题。

他们被设定为庞大的嗷嗷待哺的一群‐‐庞大到无所不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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