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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老吴太太眉毛一挑:中央军并不都像你们说的那么糟,也有一些纪律严明的,她还顺手举了几个例子,滔滔不绝说谁谁如何英勇,如何善战,说得我挺来气,真想噎她一句狠话‐‐你们那么能打,为啥还&ldo;转进&rdo;到台湾去了。
又一想,算了,人家不过一个老太太,属群众一级,犯不上那么严肃。
再说仗也不是我打的,是我打的老提当年勇也没意思,有能耐把大陆弄得好好的,让台湾老的少的,穷的富的,本地的外省的,都争着抢着搬过去,咋撵也不走。
见我不吱声,老太太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语调随即蔫下来:你看我这嘴,尽说些没用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旁的意思,就是爱跟家乡人唠,唠啥都高兴。
你心肠子热,不嫌我老婆子絮叨,换个旁人,老外不用提了,一般中国人也不行,谁稀罕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这些年,还是头一回,我当当当当,一下说了这么多话:我说没事,我挺爱听的,在国内时,一回家,我妈也总念叨过去的事;我说妈,我帮你干点儿活吧。
我妈说不用你干活,跟我唠嗑就顶干活了。
老吴太太叹口气,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人哪,谁都不愿说自己白活了一辈子。
有一天傍晚,还完录像带,老太太执意要请我吃饭。
我怕她着急,就不过分椎托。
纽约的中餐馆大多是南方口味,偶尔有一两道北方菜,做的也随心所欲,四方不着调。
于是,我们在餐桌上怀念起东北的吃喝来。
我说现在要是有一碗猪肉炖粉条,让我到中东当敢死队都不惧。
以前北京人说相声,嘲笑东北土老帽儿,就知道吃这个。
如今他们品出味道,也想当老帽儿了,街头巷尾,恨不得每个小馆都炖一大锅。
大锅炖怎么行?老吴太太提出疑义:又不是连队伙房,剁几斤肥肉片子,撒两把糟粉条子,咕嘟咕嘟就得。
正经的猪肉炖粉条相当有讲究,不是随便哪一个老张老李就敢整的,那肉得五花三层,那粉条得上好的土豆宽粉,别小看宽粉,学问大了……老人两眼放光,说得十分仔细。
那一瞬间,她还真有几分食不厌精的官太太派头。
老人家告诉我,她最爱吃的还是酸菜。
一九四八年秋冬(多么遥远的日子),国共辽沈大激战,她丈夫所在的部队开始还挺硬实,渐渐就抗不住了,残兵败将,妻儿老小,凄凄惶惶往关内跑。
老吴太太离开沈阳时,看着家里那缸白白净净的酸菜,心里怪舍不得的。
丈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着吃。
快走吧,晚一步小命就保不住了。
老吴太太说她当时不知怎么搞的,刚走两步又折回来,从缸里捞出一棵酸菜,把帮子啪啪掰掉,剩一个小菜心儿,攥在手里,边走边吃。
上了丈夫那辆中吉普,还吃,惹得一车的人全看她,像看一个傻子。
一晃快五十年了,老人垂下干涩的眼皮,低沉地说,再没吃过那么好的酸菜。
晚餐临近结束,我假装上洗手间,趁机到柜台把饭钱和小费都交了。
老人知道后,并不刻意争执,只是轻声责备了几句。
由饭店出来,大西洋的夜风已经很凉。
我搀着老人横过马路,去公共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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