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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臣急怒道,“他们在撒谎……”
“裴月臣!”
吴侍郎喝住他,“我知道邓文丰是你义兄,如今他战死沙场,却无法追功封赏,所以你替他抱不平,可是你要拿出实证!
仅凭一面之词,如何翻得了此案。”
裴月臣双眼圆睁,眼中几乎要淌出血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时大帐中的其他三名副将,只要他们无异议,这案子就是板上钉钉,你翻不了的。”
吴侍郎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如今曹将军得胜归来,盛承宠眷,你拿不出真凭实据,便是再来百次也没有用……你还年轻,又是军中佼佼之辈,将来前途可期。
你以为你天天守在兵部司门口,曹将军就不知道吗?你再这样闹下去,就是自毁前程。
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裴月臣一言不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眉头紧皱,袍袖中攥拳。
吴侍郎无奈,拍了拍他肩膀,返身上了暖轿。
众人抬起轿子,侍卫跟上,渐行渐远。
偌大一片府门口,仅剩下裴月臣一人,眼中有泪,泪中有血。
三日之后,已近年关,整个京城张灯结彩,一派繁华景象。
城西官驿,其中一间厢房榻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套崭新的武官官服,衣袍上还放着一方武将官印。
而位于京城郊外三里地的陈家酒肆则冷冷清清,这家酒肆就挨着官道,本就做来往行路人歇歇脚的生意,颇为简陋,几个简易的竹棚子连在一块,下面摆上桌椅便成了。
如今天冷,其中两个棚子装上厚厚的草帘子挡风,再升上火盆,让怕冷的客官在里头歇脚。
嫌草帘子里头气闷,霍泽与裴月臣只坐在竹棚下,炉上温着酒,没有风,雪安安静静地下着。
霍泽裴月臣是故交,如今在京城禁军中当一名小头目,因两人都使枪,从前常在一块儿切磋枪法,彼此惺惺相惜。
裴月臣从包袱中取出两本旧旧的册子,从桌面上推给霍泽:“这是这些年我在枪法上的一点心得,另一本记录了一些东魉人习性和作战特点,以后我也用不上了。
你若用得上便拿着,用不上的话扔了也使得。”
“非得走吗?”
霍泽看着那两本册子,皱着眉头道,“不是说还给你升了军衔吗?”
“我义兄战死沙场,身后落得这般下场,却让我安安稳稳升官发财。”
裴月臣笑得凄凉,“将来我有何脸面见他!”
“你这一身的功夫,一肚子的才学,难道就这样荒废乡野。”
霍泽仍想劝他,“咱们当初苦学苦练,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建功立业,你再想想。”
裴月臣摇摇头,自斟了酒,端杯惨然一笑,曼声吟道:“……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他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漫起薄薄一片水泽,声音难掩哽咽之意:“……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
霍泽望着他,知他已是心灰意冷,竟不知该如何相劝。
裴月臣又仰脖饮了一杯,然后放下酒杯,朝霍泽一笑:“我对盘龙枪法的后十三招已有所得,将来也未必再有机会,今日我便耍给你看吧。”
说罢,他提枪行到外间,解开扎在枪刃上的布套。
雪,无声地落在枪尖上。
枪尖微微一颤,随即,银光乍起!
满腔的愤恨不平,灌注于枪刃之峰,仿佛面前是穷凶极恶的东魉人,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是朝堂之上那些争名夺利的嘴脸,是这个他勘不动的万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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