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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维山最初进门时,他翻眼瞅了一下,然后就这么坐着不动。
对这个人说什么傲视和蔑视的话,已经没有意义,实施怎样的报复也难使人产生报复的痛快,这个人与他效忠的那个政权已经不可挽回地完蛋了,但不说一句什么话,也难以平复情感,他和他毕竟交手争斗了二十多年哪!
鹿兆鹏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岳维山当面,紧紧盯住那双眼睛,岳维山并不畏怯也不躲避,沉静地盯着兆鹏,两双眼睛就那么对峙着。
鹿兆鹏嘬了嘬嘴唇说:“我过去在你手里标价是一千块大洋,你而今在我手里连一个麻钱都不值。”
岳维山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鹿兆鹏一转身重重地甩出一句:“你比我贱!”
黑娃请求说:“我把他先关起来吧?”
岳维山这时才开了口:“给我一枪,你们也少了麻烦。”
鹿兆鹏摆摆手,招呼黑娃说:“咱们先坐下来开会。”
随之走到岳维山眼前,解下捆绑着胳膊的细麻绳,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坐下来旁听。
我们要商量滋水县保安团起义的备细事项,你看看你听听,看看我们将怎样摧毁你二十多年来在滋水惨淡经营的那个反动政权吧!”
岳维山被鹿兆鹏强按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压坐到一只椅子上,去撑着他身心的那根驻子折断了,歪侧着脑袋闭上眼睛。
鹿兆鹏看了看表,扬起头说:“同志们,我们抓紧开会。
现在差三分就到零点,滋水县事实上已经属于人民了……”
多半年后,即滋水县解放后的一个新年刚刚过罢,副县长鹿兆谦在他的办公室里被逮捕。
黑娃那阵子正在起糙一份申请恢复自己党籍的申请报告,屋子里走进两个人来,他没抬头,直到来人夺抽手中的毛笔时,他才发觉来人不是向他请示工作。
他尚来不及思索,已经被细麻绳索捆死了胳膊。
黑娃跳起来喊:“为啥为啥!
谁派你们来的?”
俩人啥话不说,只推着他往门外走。
黑娃被囚进县城西角那座监狱。
他向送饭的人和看守的人千遍万遍请求:“我要见县长,我要见白孝文,我要见白县长。”
他最后忍不住大声嚎叫:“我要见白孝文白县长!”
直到嗓子吼出血,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突然躺在床板上,把一些不连贯的往事想过一遍再想一遍。
起义的仪式是第二天下午举行的,他的炮营打响了起义的礼炮。
鹿兆鹏没有参加那个激动人心的起义,他把一切安排妥当,于黎明时分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就回城里去了,说是师部的工作更加紧迫。
听说兆鹏回到西安只待了两天,又随着部队一路朝西打去,一直追打到新疆。
他没有给他来信,也没有捎过一句话,现在他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都搞不清,据说扶眉战役伤亡很大。
如果能搞情兆鹏的下落,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白孝文县长不点头,谁敢逮捕鹿兆谦副县长呢?黑娃就拼命吼嚎白孝文,也许他在县政府里能听见他的叫声。
他记得起义后的第三天,原保安回二营长焦振国把一张《群众日报》摔到桌上,“你看看。”
黑娃看到西北军政委员会主任贺龙签名的一则电讯,是表彰滋水县保安团起义的。
电文的称呼为“滋水县保安团一营营长白孝文同志”
。
黑娃看罢说:“贺龙弄错,咱们是整个保安团三个营千十个官兵全都参加起义了。
不是一营三百多人单独起义的。”
焦振国说:“你再看看下面的文章——”
黑娃就看到白孝文写给贺龙关于率领一营起义的敬信。
黑娃咂了咂舌头说:“孝文这熊弄事光顾自个,你把咱们全团三个营一同起义的事全部报告给贺主任,贺主任肯定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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