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沉思片刻，有点留恋，有点释然，道：&ldo;我愿意，雁娘，我愿意！

&rdo;

雁娘不信，阴恻恻地喝问：&ldo;你骗我，骗我，你怎会愿意？你怎会愿意？&rdo;

&ldo;我心悦你。

&rdo;裴衍道，&ldo;我愿为你画眉，愿为你簪花，与你长相厮守。

&rdo;

雁娘鬓边的魏紫坠地，花瓣洒落一地，抬起脸，血与泪掺和，她道：&ldo;风寄娘与我道：鬼，无身，无形，无知，无觉，怨念所化的一点恶意。

可我，好痛啊……&rdo;

她终是等到他来，在她身死之后，在他转世之后。

她生时，他一个薄幸男儿，误她一生。

她化鬼，他成了情深重诺的君子，要与她共死。

&ldo;我不甘……&rdo;她用指骨捂着脸，恨声自语。

太不甘了。

裴衍颈间脸上全是青紫的指痕，摸了摸，痛得差点跳起来，雷刹伸手将他扯到身后。

雁娘埋首跪在地上，身上皮肉点点剥落，衣衫塌陷腐旧，她的恨与不甘是附骨蛆，化作了万千的恶。

明明同魂，踏过黄泉路，走过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他转世投胎，剥离了无能不堪，成了她所念的模样，来应她二人旧约。

可她已身化白骨。

她好恨。

人间事太无常，独她一人承受，有失公道，痴男怨女应与她一同品尝求而不得。

雷刹抽刀道：&ldo;她现在只剩恶意。

&rdo;

裴衍正瞪着雁娘，红颜成枯骨，魏紫凋零，锦衣色裉，金臂钏与白骨相撞，沉闷有声，如同呜咽。

他想起，他在窗前读书，看牡丹开得了正艳，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酸楚，幽幽入梦，梦中他接了友人请帖，邀他赴春宴，赏画赏花，她是座中酒纠，妙语连珠，风流灵巧，园中各色名花尽皆失色，他对她一见倾心。

他们同车同游，燕好交欢。

归叶寺一别，她不见所踪，他日日在外徘徊，寻觅佳人身影。

前生今世交织，真假交错。

他心悦她，并非出于前世之愧。

裴衍不顾她枯骨腐衣，蹒跚着要靠近她，却感旁边雷刹身形一动，刀风挟带着腥气掠过他的双颊，一时脊梁发冷，疾呼：&ldo;表兄不要。

&rdo;也不知话先至，还是人先至，他整个往前一扑，将雁娘护在了怀里，雷刹的刀堪堪贴着他的头皮，堪堪停在头顶。

&ldo;你找死。

&rdo;雷刹大怒着收刀。

裴衍也是后怕不已，拥着雁娘抖似筛糠，嘴唇打颤舌头打结，吓得说不出整话来。

低头小心翼翼去看雁娘，以为骷髅鬼怪，谁知入目却是带泪的花容。

&ldo;啊……&rdo;他听到她轻轻一声叹息。

残阳悄然落尽，余温散去，一团冷月挂在树梢，秋蝉几声哀泣。

有人吹了吹火折，点然灯烛，重合上灯罩，桔黄的光亮转地幽青，风寄娘提灯对着雷刹轻轻一笑。

寄殡处陈旧的棺木整齐排在那，火盆焚过的纸钱留着余烬，冷月孤清，裴衍呆在那，怀里抱着一具白骨。

&ldo;雁娘……&rdo;裴衍唤了声，没有红颜相应，不死心，又轻唤，&ldo;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