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嘻嘻哈哈地将手里的活计全都丢在了她的身上，雪白的孝衣堆叠在周嘉敏的身上，很快就将她湮没，她的心彷如找到了释放的窗口，那积压许久的愧疚、哀痛、伤怀、难过……全都密密缝织在的孝衣的一针一线中，熬得眼睛肿胀了、油灯枯了，熬到外面星空的星子渐渐地淡了下去，她才勉强将孝衣缝完。

站起身，她的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在地，跌跌撞撞地回到寝房内，只听得通铺上鼾声如雷，每一个床铺上都已经睡了人，属于她的床铺已经被挤得没有半寸空间。

四更时分，正是冬日寒气最深的时刻，寒气如凌厉的刀片一刀刀地割着她的肌肤，呵着气搓着手还是不能抵御无处不在的冷。

她缩成了小小一团，躲在角落里，冷得清醒，半点儿睡意也没有。

突然觉得身子一重，一种久违的温暖挟裹而来，嘉敏惶惑地睁了眼，眼前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她惊得往后一退，险些绊倒桌子上的油灯。

☆、第十三章入掖庭（4）

&ldo;嘘……&rdo;对面的那个宫奴小声道，&ldo;小声点儿，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rdo;

周嘉敏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床棉被，正是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宫奴披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宫女生得五壮粗大，面容粗糙，看似已年过三十，生就了一副憨厚的相貌，嘉敏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ldo;我叫元英，&rdo;宫奴说着挤进了棉被中，贴着周嘉敏的耳朵，小声而有些惊惧地说道，&ldo;金凤姑姑和郭艳她们你惹不起的，不要惹她们。

&rdo;

&ldo;谁是郭艳？&rdo;

&ldo;就是那个高个子的，把你香缨拿走的那个，她们都是一伙的。

&rdo;

&ldo;你怕她们？&rdo;

元英点了点头，&ldo;她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之前服侍的小姐就是被她们折磨死的。

&rdo;

&ldo;你家小姐？……她如何入了这掖庭？&rdo;

元英叹了一口气，&ldo;说来话长，我家小姐本是高门阔府上，后来因为党派之争落了罪，才进这里面没多少日子，就被她们连骂带辱，病重之下就去世了。

&rdo;

想到此处，元英又是一把辛酸泪，望着周嘉敏道：&ldo;你刚进来时，我就觉得你和我家小姐有些相像，你们这样的娇俏女子怎能被她们那些掀露陷尖的人欺负？倒是我这样粗笨一点的，还能经受得住这里的折腾。

&rdo;

周嘉敏在浓稠的黑夜轻叹一声，她已经历了人生的狂风暴雨，又何惧这小小一方天地的黑暗？

元英握住她的手，将一块硬邦邦的馒头放在她的手心里，憨厚地笑着，&ldo;我悄悄给你留了块馒头，以后吃饭的时辰咱们得去早点，要不然饭菜都会被她们抢光了。

&rdo;

周嘉敏笑了笑，刚要说声谢谢，小腿胫骨传来阵阵刺痛，原来是元英贴得近，毛手毛脚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痛得倒吸了口嘶嘶的冷气。

元英唬了一跳，忙揭开嘉敏的裙裾，见她小腿上一处淤青的鞭痕，气得浓眉倒竖，&ldo;是不是姑姑打你了？&rdo;

周嘉敏摇了摇头，&ldo;没事的。

&rdo;

元英气呼呼道：&ldo;怎么会没事？姑姑这次下手也忒狠了些，平时打我们也就算了，我们都是粗笨经挨的身子，打了千百次也不打紧，可是姑娘你不一样……&rdo;

元英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衣襟里拿出一瓶药涂抹在嘉敏的腿上，&ldo;幸好我们平时挨了不少鞭子，早就备了药。

姑娘以后见了金凤姑姑要躲着点，明人不吃暗亏……金凤姑姑凶蛮，郭艳她们喜欢玩花样……&rdo;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金凤姑姑壮硕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更像是一头伏地猛兽，元英忙吹灭了蜡烛，缩在被子中，拉了拉周嘉敏的身子，将她的头按在被子中。

脚步声渐渐远去，元英从被子中探出头，长吁了一口气，对嘉敏憨厚笑道：&ldo;没事了，她走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