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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2页）

&ldo;生有时，死有时，我自年幼便不离药，早不避讳这个，&rdo;王朗说到此，面上有些惨淡，&ldo;天命不可强求，纵然朗心怀天地，却也有心无力。

家父旧事，想必您也是知道的……&rdo;后面话音低下去，几近呢喃：&ldo;家父临死前十分落魄，王家也许本不该南渡，离了故土又有何依傍？&rdo;

他面上并无戚戚色，只是分外的孤寂，最初南渡而来的北方几个家族，皆受江东排挤，王家子嗣稀少，成材的人物更是罕有，王朗的父亲曾因小事获罪，终其一生不得志，门庭衰落，期间荣辱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王朗早慧，幼年时曾去虞府拜会虞仲则，虽得众人赏识，却因体弱多病，一直并未致仕。

成若敖中意他聪慧品性清透，有意提携，可后来遇大将军事，这一耽搁，竟好几年过去。

&ldo;朗失言了。

&rdo;王朗轻声慢语收了话，目光投向案几，成去非会意，起身瞧了瞧那上头散乱的文稿，厚厚一沓，不禁抬眸望向他，两人目光交错，王朗艰难颔首，成去非再看他模样，心底尽是酸楚。

&ldo;当日您说来日方长，怕成奢望，朗一生所学，不过尔尔，亦想为苍生尽绵薄之力，王氏家道没落，家学宗旨却不敢忘，&rdo;王朗虽喘着粗气，话却一直强撑着不肯断，只顿了顿，便继续说：&ldo;唯大公子可托付，算来，是朗之大幸……&rdo;说着眼里有了水光，成去非一把扶住其肩抚慰说：&ldo;公明不要再说了，以免徒耗心神，待病好了……&rdo;

一句未了，成去非只觉手腕处压下来力道，王朗反握住其手臂，面色惨白，声音嘶哑低沉：&ldo;好不得了，我……&rdo;话已说不太顺，眼见又要咳起来，成去非实在不忍心见他受罪，王朗却仍强忍着，脸颊处如同失火：

&ldo;朗平生所学所思，皆给大公子了，愿不负……不负当初知遇，只恨此身……&rdo;

成去非十六岁离开会稽，回乌衣巷不久，便于一次宴会上结识王朗，彼时王朗还是个十分腼腆的少年人，他们经历各异，却很能谈得来，当时两位少年人，对建康来说，都可谓是局外人。

&ldo;不如再算上一卦吧？&rdo;王朗一语未了，已挣着身子往前倾去，成去非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不忍心拂其意，便往四下去寻蓍筒，只听王朗轻笑：

&ldo;大公子不用找了，那案几上有几枚铜钱便可。

&rdo;

成去非便起身去取，果真有，他拿在手中时才发觉铜钱四周磨得光亮，难道公明时常用来占卜？想到这，一阵难言的酸楚让他动容，一个人困顿久了，可心底的热血终究难凉，便只能托付于这虚妄之术？他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如旭日东升，光芒满身的少年人，是如何一点一点凋零在无数个白昼和烟夜之中的，命运当真残酷得让人无以回头。

两人相对而坐，成去非不想他再费心神，勉为一笑：&ldo;我来开卦。

&rdo;

说罢随意把那六枚铜钱摆了，却见王朗神色登时变了，口中喃喃不已：

&ldo;您的震卦，正是朗的艮卦……&rdo;

成去非低首一看，自己无心的排列，竟是如此的卦象！

第78章

&ldo;既是我开的卦，应以我为准，公明只宜当作震卦来看就好。

&rdo;成去非怕他沉心，不想王朗无谓一笑，方才的痴色已消逝：

&ldo;您无需……&rdo;他咳了两声，慢慢道，&ldo;无需忌讳，卦本身就是对已知万事的推演，天道无常，不过我这一生将尽，大可有喜随喜，有劫应劫，只怕空有一死，等我去渡了。

&rdo;

成去非无言以对，唯有听他继续说下去：

&ldo;就说这铜钱，名门高士自然不屑于谈，阿堵物而已，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受其累，求之不得呢？我年少时，自诩清高，然历经俗事，才知何为不易，时时把玩于掌间，竟也能体会其姗姗可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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