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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3页）

扬州有一位专画菊花的画家，这位画家画菊按朵论价，每朵大洋一元。

父亲求他画了一套菊谱，二尺见方的大册页。

我有个姑太爷，也是画画的，说：&ldo;像他那样的玩法，我们玩不起!&rdo;兴化有一位画家徐子兼，画猴子，也画工笔花卉。

我父亲也请他画了一套册页。

有一开画的是罂粟花，薄瓣透明，十分绚丽。

一开是月季，题了两行字：&ldo;春水蜜波为花写照&rdo;。

&ldo;春水&rdo;、&ldo;蜜波&rdo;是月季的两个品种，我觉得这名字起得很美，一直不忘。

我见过父亲画工笔菊花，原来花头的颜色不是一次敷染，要&ldo;加&rdo;几道。

扬卅i有菊花名种&ldo;晓色&rdo;，父亲说这种颜色最不好画。

&ldo;晓色&rdo;，很空灵，不好捉摸。

他画成了，我一看，是晓色!他后来改了画写意，用笔略似吴昌硕，照我看，我父亲的画是有功力的，但是&ldo;见&rdo;得少，没有行万里路，多识大家真迹。

受了限制。

他又不会做诗，题画多用前人陈句，故布局平稳，缺少创意。

父亲刻图章，初宗浙派，清秀规矩。

他年轻时刻过一套《陋室铭》印谱，有几方刻得不错，但是过于著意，很拘谨。

有&ldo;兰带&rdo;、&ldo;折钉&rdo;，都是&ldo;做&rdo;出来的。

有一方&ldo;草色入帘青&rdo;是双钩，我小时觉得很好看，稍大，即觉得纤巧小气。

《陋室铭》印谱只是他初学刻印的成绩。

三十多岁后，渐渐豪放，以治汉印为主。

他有一套端方的《匋斋印存》，经常放在案头。

有时也刻浙派少印。

我记得他给一个朋友张仲陶刻过一块青田涑石小长方印，文日&ldo;中訇&rdo;，实在漂亮。

&ldo;中訇&rdo;两字也很好安排。

刻印的人多喜藏石。

父亲的石头是相当多的，他最心爱的是三块田黄，我在小说《岁寒三友》中写的靳彝甫的三块田黄，实际上写的是我父亲的三块图章。

他盖章用的印泥是自己做的。

用的是&ldo;大劈砂&rdo;，这是朱砂里最贵重的。

大劈砂深紫色的，片状，制成印泥，鲜红夺目。

他说见过一些明朝画，纸色已经灰暗，而印色鲜明不变。

大劈砂盖的图章可以&ldo;隐指&rdo;，即用手指摸摸，印文是鼓出的。

他的画室的书橱里摆了一列装在玻璃瓶的大劈砂和陈年的蓖麻子油，蓖麻油是调印色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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