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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既出,内景天地中自有感应,道基微微一震,金丹光华大放,便是实数之中,也似乎隐有一丝微妙变化,仿佛三千无穷大道之中,有一道自然而然,生出些微变化,但这变化却又极之细小,非是阮慈这般干系深厚者不足为道。
阮慈知晓这是她本人尚未合道的缘故,这三千大道,本为无名,在冥冥中自然运转,却是要等到众修士将其发觉、定名,又以身合道,阐明道意,传下道统,方才定下大道名讳。
就犹如人有真名一般,大道诞生真名的过程,本就奥妙无比,亦是证道的一部分,阮慈说此道是太初,倘若还有其余修士亦是捕捉此道道种和己身相合,又命以别名,那么此道到底为何,还要看她们二人谁能先一步合道,谁的命名更合乎大道本质。
不过太初之道,道种在宇宙开辟之时便被她截取,如今大道之中纯净异常,并无其余意念,阮慈乃是第一个尝试以身合道的修士,且无形中亦有所感觉,太初二字,乃是对此道最为合适的阐述,仅仅是悟到这大道名讳,便觉得道韵更是无穷无尽地涌入体内,仿佛修为每一刻都在增长,那第十二条孔隙也无时无刻不在填补自身。
看似修为进境,未有一刻停歇,然而那第十二条孔隙也犹如无底深渊一般,真不知何时才能圆满。
阮慈闭目也不知品味了多久,方才将那道韵变换的奥妙稍有所得,再睁眼时,董双成也正在下首盘膝而坐,为她护法,见她从定中转醒,方才欣然道,“慈师妹,你偶然顿悟,想来修为又有精进,倒是连我都沾光得了些好处,尚不知要如何谢你呢。”
阮慈知她必定是从己身气势起伏之中,也悟到了些许玄之又玄的大道之机,虽说和己身修持大道必定不同,但触类旁通,总是有所启发。
闻言也是笑道,“那我又该如何谢谢董师姐无意间给我的启发呢?怪道说我心中感应,我大道之悟应在你身上,原来你真是我的福星。”
董双成不免好奇感应之能,阮慈摇头道,“也难说清,其实也并非是事事清晰,心血来潮,含糊得很。
我心中那件事此时只成了一半,接下来该会如何峰回路转,却是我也不能知晓了。”
这话却也不假,悟到所持大道,只是降伏青剑的第一步,如今既然已知自己修持的是太初大道,那么便该阐发太初大道与生之大道的关系,调和二者道韵的联系——也还好这太初之道,并非是生之大道相克的大道,尚可设法协调统一,倘若是什么死之大道、毁灭大道、终结大道之类,那么阮慈拔剑之日便真是遥遥无期了。
既然已经悟到太初之道,二者仿佛是并无干系,那么想要拔出东华剑,要么便是用盖过东华剑中生之大道道韵的力量,来运使此剑,要么便是找到大道连接,降低东华剑对阮慈法力的排斥。
便好比谢燕还,她所持大道未必是生之大道,但她修为高深,且终究是人修,可以灵活运使的道韵力量远远胜过真灵破碎的东华剑,又或者她在金丹期根本没有触碰道韵,反而能够轻松拔剑。
不像是阮慈,境界更高,拔剑更难,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除东华剑使之外,其余洞天真人为何不设法获得此剑,或许其余真人,在法力足以激发东华剑的时候,都已修持其余大道,乃是注定无法激发。
以阮慈如今的道韵,想要压过东华剑属实勉强,或许经过数千年修持会有转机,但一来,金丹期寿元也是有限,容不得数千年仅用来降伏道韵,二来若要修持道韵,便要和如今一样四处游历,不可能永远藏身紫虚天内,但不炼化生剑,如何能在外行走?三来只怕门内门外,也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因此她说这件事只成了一半,另有一半便恐怕要在此行之后寻找机缘。
但不论如何,因感应而行,有了这般突破,阮慈心中自然也是欣喜,更少了此前那般急迫,眼下也终于逐渐明白为何许多大能修士,都是那般从容不迫,仿佛智珠在握的模样,可能心中对于事态也并无预测,但可把握大势,便已是足够。
接下来数日,仍旧是不疾不徐,在蔡国上方缓缓驶过,望着那些小儿女采莲嬉戏,心中也觉喜乐,阮慈不由对董双成说道,“只可惜中央洲陆是这般格局,想要去到凡人国度,总是绕不开修士、宗门,若是和南株洲那样,等我有了闲空,真想在诸国中逐一悠游,也不管修行了,就和话本中一样,做个游戏人间的老神仙。”
董双成笑道,“中央洲陆,最安静、最是博学多识的凡人国度只怕便是这九国了,你到别的国度去,只怕会大失所望,那些凡人过的日子千篇一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多久你便厌烦啦。”
阮慈道,“哪有什么千篇一律呢?两个人的心事从没有一样的,便是太阳月亮千篇一律,可人心却永远都是充满了变化幽微,无穷无尽。”
她心中道韵,因此又有些许变化,仿佛其也正随着阮慈对太初的认识而不断更改自身,阮慈认识之中,所有人性都始于这不分善恶的太初,自然所生的无穷变化,也都将归于太初混沌之中,只是这认识仍觉笼统,却无法反馈内景天地,也没有让金丹中那仿佛是无底深渊的孔隙,有什么改变。
董双成摇头道,“现下若去,只怕还能看见因宗门斗争而起的战乱,所见的全是无奈的悲欢离合,心中也未必好受。”
她一路来此,想来也是见到不少凡人摧折,此时有些感伤地道,“未成丹前,只觉成丹之后,便可做到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弥补一些从前的遗憾,比如我一向对桓师兄有些暗暗不服,只是不曾表露出来,到底我先他一步成丹,似乎可以耀武扬威一番,可丹成以后,却又全无此番心情。
来此路上,见到许多凡人流离失所,心中也甚怜惜,然而天下大势如此,我便是洞天真人,又能救得了多少?是以我说你便是到了凡人国度之中,也未必便是好受了。”
阮慈知她说的乃是实情,不由笑道,“你是个好心人,比我心善多了。
或许便是如此,你心中始终对你夫君有些芥蒂,倘若换了是我,我喜欢便行了,他便真是坏人又如何呢,有时候明知这人坏,但却也忍不住要喜欢的呀。”
那凡人命运,大概也是这般,倘若其触动到了阮慈,她便会设法消弥纷争,若做不到,那便存于心中,设为志向,但唯独不会有无奈之感。
因无奈是心中认定自己已做不到,才会产生的情绪。
只是这话却不好说给董双成听了,未免叫她觉得己身格局太小,败了兴致。
董双成垂头不语,片刻后摇头道,“我……若能和你这样想得开就好了,只我心中自有是非道义,却并不能因你一言而改,我道便如同我剑,虽我行事多受山门、家族掣肘,但正是因此,我心中之道,绝不会随意改易。”
阮慈叹道,“那便合该你心中受此苦恼了,只是这烦恼也因你心持己身之道而生,这也并不全是坏事,便好似你因凡人而生的无奈、无力,这或许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人生在世,并非只有喜乐安宁,也有动荡波折、挫败心魔,这些或许都是修道的资粮,不将这人生三昧经历个遍,对这三千大道毫无了解,又谈何问道长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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