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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窃闻之:欧美的文明人讳言下体以及和下体略有渊源的事物。
假如以生殖器为中心而画一正圆形,则凡在圆周以内者均在讳言之列;而圆之半径,则美国者大于英。
中国的下等人,是不讳言的;古之上等人似乎也不讳,所以虽是公子而可以名为黑臀9。
讳之始,不知在什么时候;而将英美的半径放大,直至于口鼻之间或更在其上,则[日方]于一千九百二十四年秋。
文人墨客大概是感性太锐敏了之故罢,向来就很娇气,什么也给他说不得,见不得,听不得,想不得。
道学先生于是乎从而禁之,虽然很像背道而驰,其实倒是心心相印。
然而他们还是一看见堂客的手帕或者姨太太的荒冢就要做诗。
我现在虽然也弄弄笔墨做做白话文,但才气却仿佛早经注定是该在&ldo;水平线&rdo;10之下似的,所以看见手帕或荒冢之类,倒无动于中;只记得在解剖室里第一次要在女性的尸体上动刀的时候,可似乎略有做诗之意,‐‐但是,不过&ldo;之意&rdo;而已,并没有诗,读者幸勿误会,以为我有诗集将要精装行世,传之其人,先在此预告。
后来,也就连&ldo;之意&rdo;都没有了,大约是因为见惯了的缘故罢,正如下等人的说惯一样。
否则,也许现在不但不敢说胡须,而且简直非&ldo;人之初性本善论&rdo;或&ldo;天地玄黄赋&rdo;11便不屑做。
遥想土耳其革命12后,撕去女人的面幕,是多么下等的事?呜呼,她们已将嘴巴露出,将来一定要光着屁股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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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人数我为&ldo;无病呻吟&rdo;13党之一,但我以为自家有病自家知,旁人大概是不很能够明白底细的。
倘没有病,谁来呻吟?如果竟要呻吟,那就已经有了呻吟病了,无法可医。
‐‐但模仿自然又是例外。
即如自胡须直至屁股等辈,倘使相安无事,谁爱去纪念它们;我们平居无事时,从不想到自己的头,手,脚以至脚底心。
待到慨然于&ldo;头颅谁斫&rdo;,&ldo;髀肉(又说下去了,尚希绅士淑女恕之)复生&rdo;14的时候,是早已别有缘故的了,所以,&ldo;呻吟&rdo;。
而批评家们曰:&ldo;无病&rdo;。
我实在艳羡他们的健康。
譬如腋下和胯间的毫毛,向来不很肇祸,所以也没有人引为题目,来呻吟一通。
头发便不然了,不但白发数精,能使老先生揽镜慨然,赶紧拔去;清初还因此杀了许多人。
民国既经成立,辫子总算剪定了,即使保不定将来要翻出怎样的花样来,但目下总不妨说是已经告一段落。
于是我对于自己的头发,也就淡然若忘,而况女子应否剪发的问题呢,因为我并不预备制造桂花油或贩卖烫剪:事不干己,是无所容心于其间的。
但到民国九年,寄住在我的寓里的一位小姐考进高等女子师范学校去了,而她是剪了头发的,再没有法可梳盘龙髻或s髻。
到这时,我才知道虽然已是民国九年,而有些人之嫉视剪发的女子,竟和清朝末年之嫉视剪发的男子相同;校长先生虽被天夺其魄15,自己的头顶秃到近乎精光了,却偏以为女子的头发可系千钧,示意要她留起。
设法去疏通了几回,没有效,连我也听得麻烦起来,于是乎&ldo;感慨系之矣&rdo;了,随口呻吟了一篇《头发的故事》。
但是,不知怎的,她后来竟居然并不留长,现在还是蓬蓬松松的在北京道上走。
本来,也可以无须说下去了,然而连胡须样式都不自由,也是我平生的一件感愤,要时时想到的。
胡须的有无,式样,长短,我以为除了直接受着影响的人以外,是毫无容喙的权利和义务的,而有些人们偏要越俎代谋16,说些无聊的废话,这真和女子非梳头不可的教育,&ldo;奇装异服&rdo;者要抓进警厅去办罪的政治一样离奇。
要人没有反拨,总须不加刺激;乡下人捉进知县衙门去,打完屁股之后,叩一个头道:&ldo;谢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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