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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件事我变得比其他小朋友都胆小,那就是西屋楼上的疯女人突然因病去世后,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上楼去看摆了满地的麦秆编织的小动物,只有我不敢上楼。
为什么?说不清。
妈妈胆大,但不泼辣,反而常常害羞,说话也不响亮。
只不过,她轻声答应的事常常连泼辣的人也会迟疑。
一天,村长找来了,说村里要办&ldo;生产互助组&rdo;,缺会计,也只能请妈妈当。
妈妈每天为大家写信、读信,已经那么忙,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此,每天夜间先记劳动工分,再写信、读信。
这个房间更拥挤了,我们全家熬夜的时间也更长了。
当然,连记工分也没有报酬,因为我家属于&ldo;非农业人口&rdo;,进不了村里的分配系列。
妈妈不止一次地说:&ldo;身子轻的采桑,手劲大的搬磨,识水性的过河……我识字,这些事本分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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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借我一生》
旧屋与旗袍(三)
妈妈在这间屋子里还作过一个胆大的决定,与我有关。
在我实足年龄还只有四岁那年,小学的老师来统计可入学的新生,那时我正与几个小伙伴把妈妈的围单当大幕,绑在八仙桌的桌腿上演戏,妈妈就笑着指了指我,对老师说:&ldo;在地上爬着的要不要?&rdo;
老师说:&ldo;怎么不要?登记!&rdo;
几天之后,我就上学去了。
背上背着一个大草帽,上面有妈妈刚刚写的四个毛笔大字:&ldo;秋雨上学&rdo;。
我想这情景实在是妈妈最顽皮的一笔。
一个才四岁的小不点儿独自走在长路上已经让人怜惜,而背上的几个大字又说明这居然是去上学!
路上没有人认得这几个字,那么,妈妈是写给上天看的了。
这就像是土地爷通过童男童女给上天带去一个小小信息:我们这里全是文盲的年代,已经结束。
老师们看到我草帽上的这几个字很高兴,而且从书写的功力判断出了我的文化背景,但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对付一个四岁孩童。
那时代乡间学校全用毛笔,课桌上放着砚台和墨,可想而知,每次下课,我满脸满手都墨迹斑斑,老师就抱起我到河边洗脸,洗完再飞奔着把我抱回教室的座位,下一节课另一位老师又重复这般情景,实在是一片忙乱。
我四岁上学的事,把在上海工作的爸爸吓了一跳,随之,连叔叔、舅舅也紧张了。
第二年国家教育部定下了规矩,小学入学的年限是七岁,这使得爸爸、叔叔、舅舅更有了理由,不断来信劝妈妈,要我用&ldo;留级&rdo;的方式后退到正常的年龄,否则脑子会用坏。
其中大舅舅出的点子最要不得,他要我每次考试都交白卷,或故意答错。
妈妈问我的意思,我说,让我装成傻瓜留级,听过去全都听过的课,脑子才会坏。
妈妈当然赞成我的意见,便写信给爸爸说:留级太累,不如让我读上去,她会设法减轻我的功课负担,代我做全部家庭作业。
其实我们小学里每天的家庭作业也不多,多的是&ldo;暑假作业&rdo;和&ldo;寒假作业&rdo;,妈妈花半天时间全做完了。
她最感吃力的是要在作业本上模仿小孩的字,我玩累了回家,见她一笔一画那么费事,就帮帮她,让她先写在别的纸上,我抄上去。
她感激地说:&ldo;真懂事。
&rdo;
老师们人都很好,但课讲得都不好听,我每堂课都在等待下课铃声。
下课后也有一件事让我害怕,那些曾经抱着我到河边洗过脸的老师见我脸上没墨了,都会用手来拧一下,好像这是他们洗脸换来的特权。
拧脸,女老师拧得不疼,男老师拧得有点疼,特别是那位叫胡光华的校长。
有一次,胡校长拧完我的脸还给我看一本他正拿着的厚厚小书,他说这叫字典,并用五分钟时间告诉了我查阅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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