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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竭力周旋,却因此而受牵连。
此后的鲜血染城,白骨连屯,你比我还要清楚,就无须我多说了。”
商之起身站到窗旁,望着裴行,犹豫须臾,还是问道:“敢问裴相,九年前我为躲追兵渡河北上,危急时刻为裴萦郡主所救,此事是否为裴相安排?”
裴行语气淡然,不辨喜怒:“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无须在意。”
他纵然竭力克制着心绪,然他说这句话时面色怅宛,戚色隐现,商之不想也知托付之人为谁,沉默片刻,才又道:“那裴相此次叛逃洛都,是否也是为了——”
裴行打断他道:“与旁人无关,只因裴氏与司马皇室也有血海深仇。”
商之突闻此言颇为震惊:“什么?”
裴行冷酷一笑,面色无温:“十六年前徐州青台之祸正是司马皇室一手所导。
当日事发时我尚在邺都,随伴东帝萧祯左右,深知当时朝局——即便郗、谢两族对裴氏生隙,却也未到兵戈相对、屠杀殆尽的时候。
可那些流民的起义却起得如此及时,正值我父亲从北府调任扬州之前。
也非如此不能牵绊我父亲的调迁,非如此不能留郗、谢把柄,最终逼迫我父亲北逃。
北上后我对此件事变一直存疑,暗察数年方知晓,当年的乌桓为防鲜卑拥兵独大,亦防北方流民继续南下,须有一定名望的汉姓士族位列朝中显贵,方能收揽北方士子之心。
这个傀儡的最好选择便是当时南渡不久、根基未稳的裴氏。
为此司马皇室不惜南下使这离间计,其后一连串裴沈之灾、安风津之战、两朝之乱一一由此衍生,也由此终至乌桓如今的颠覆之局。
此乃报应,亦是天命。”
裴行的语速不急不缓,似一如常态,然而自他唇间道出的言词犹如冰溅雪水,透着彻骨寒凉。
他道尽往事,垂首理了理衣袖,拱手对商之道:“裴某率麾下兖州水师八万投奔鲜卑,不知云中王是否收留?”
商之来此之前虽料到裴行叛逃所向,但等亲闻他说出这话,还是有些疑惑:“裴相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虽说裴氏于东朝的祸根源自司马皇室,但裴氏荣宠亦起于此。
如今裴氏在北朝堪称极盛,且当下局势乌桓势强,而我势弱,裴相为何舍弃一身荣华,来投鲜卑?”
裴行直言道:“只因裴某还想求一大道。”
商之不解:“何为大道?”
“以武安之才启之疆锡,以文王之风被乎汉江!”
说这两句话时,裴行素来沉静的目色潋滟生光,“乌桓统治百年至今已腐朽不堪,一殿群臣居官无官官之能,处事无事事之心,北帝虽决心治世崛起,却无容人之量,亦无匡世之才,更无济世之明。
如今天下只有一人能完成裴某心愿。”
言至此,他面色恭敬,振袂跪地,于商之面前俯首:“臣,裴行,叩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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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带回夭绍至绛城时已是黄昏,深秋日色浸沉青黛山岭,留红霞漫染西天。
彼时郗彦与拓拔轩等人正在官署内庭的轩阁中商量着接下来的战事,听到无忧飞速来报二人回来的消息,俱齐齐起身,奔往前庭。
拓拔轩和慕容子野一早起来不见商之踪影,后又听说商之独自去了汾水之东,满心的忧虑虽被郗彦温言压住,只是此刻望到商之回来,二人还是不住追问商之这一日的行踪。
他们将商之围着脱不开身,郗彦却正好与夭绍有时间独处,两人回到内庭,在房中歇下。
郗彦见夭绍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眉眼格外温柔婉转,笑容也另有深意,不由柔声笑问:“怎么了?半月未见,不认识我了?”
夭绍笑而不语,依然目色盈盈地看着他。
她将他的清俊容色细细打量了良久,在心中已悄然勾勒出腹中生命未来的五官模样。
她在溢满胸膛、难以自抑的幸福中抿嘴而笑,轻声道:“阿彦,北朝局势至此已定,我们回东朝吧。”
郗彦笑了笑:“好,待我将风云骑于河西所占城池与尚交接过,我和你便启程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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