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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禄顶着一双肿眼泡含含糊糊地嗯了声，抬头看清是她，顿下步子问：&ldo;是念瑭呐，上哪儿去？&rdo;
念瑭提了提箩筐，谦和笑了笑。
这一笑乐得常禄皱起一脸褶儿，他是万岁身边出来的太监，被御赐给老郡王使唤，也算不多见的恩宠了，后来又跟着郡王，伺候了半辈子人全依仗一双眼色过活，对待念瑭，顾忌她是王爷带回来的人，总保留着几分颜色，主子的心思难测，这叫留底儿。
常禄兜回笑，四个指头一挥道：&ldo;你去忙罢，老福晋找我问话儿，不搁这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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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他人走，四下空荡荡的，念瑭叹了口气挎着提篮走到角门边，守门的婆子替她开门，顺嘴问了一句：&ldo;今儿怎么使唤你出来了？&rdo;
念瑭道：&ldo;前院儿没找着人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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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哦了声，&ldo;也难怪，听说王爷带了什么家伙什儿回来，还要人去抬呐，估摸着人都跑去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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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折箩的多数是家业凋零，穷困潦倒的旗兵，旗下人讲究，即便落到吃折箩的地步，也十分难伺候。
跨出角门走了没几步，墙根下一窝蜂涌出一群人，念瑭唬了一跳丢下篮筐，溜着墙往回挪步子。
一人蹲下脚揭开篮盖看了眼，两肘架在膝头，敞开牙骂道，&ldo;这都什么玩意儿，炒的跟汤羹放一处儿，都她娘的串味儿了！
&rdo;说着抬头阴测测地看向念瑭，其余人也跟着呼骂。
念瑭吓得心头突突直跳，掖着身往回走，半路上被人从身后捂上嘴拉近胡同夹道里，一双糙手咸湿呛她脑仁儿疼，她死命挣着，耳边一人低声道：&ldo;主子，你别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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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沉裹着沙哑，念瑭又惊又喜忙静下身，待人移开手，她扭过脸，一人发辫枯白，肩背佝偻，单腿着地问了个安，&ldo;奴才德顺给主子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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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瑭万般过意不去一面扶他起身一面道：&ldo;您折煞我了，我这会子做人家的奴才呐。
&rdo;说着一顿，张了张嘴又合上。
德顺猜透她的心思，耷下头哽咽道：&ldo;奴才该死，没护好大爷，大爷他，他，没了……&rdo;
远处旗兵们争抢饭食的骂喊声渐渐在耳边消了音，一瞬间她思绪晃回到了八年前。
宏泰四十九年间，她阿玛唐恭，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因贪墨河道筑坝筹银二十万两获了死罪，全家株连，半夜额娘将她从炕上催起，叫来德顺护着她跟哥子从家府后门出走，逃至城郊，朝廷的兵马追近，她坐在马车里无处抓握，又累又困，额头在车壁上来回磕着，车身一个侧倾将她甩出，落在河里，马蹄高扬，她眼睁睁看着她哥子堕下了马，火把四起照在河间，水光粼粼刺骨瞬间吞没了知觉。
一声马嘶，念瑭回过神，德顺躬了躬身道：&ldo;奴才原以为您也……还能活着见到主子是奴才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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