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虽然也看出事有蹊跷，但她是乡下老太太的作派，只管媳妇不管儿子，顾运则既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过问，张口点了一出《琵琶记》来听，横竖孙女们都散了，听起戏来倒少了忌讳。

孟素蓉坐了半日也觉得腰酸，顺势就起身回房，柳姨娘倒是极想留下听戏，但自知顾老太太不待见她，也只得恋恋不舍地跟着走。

她方才离得远，并没听见那二人说了什么，只听见顾运则叫墨泉将人带去自己书房，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ldo;太太，那两个戏子是怎的了？老爷怎么叫带到书房去？&rdo;

孟素蓉眉头一皱：&ldo;老爷外头的事，可是你问得的？&rdo;连顾老太太都知道，顾运则要到书房里去处置的事，那都是外头的事儿，是后宅女眷们不好过问的。

柳姨娘低了头，嘴里低声嘟哝：&ldo;那唱花旦的丫头，瞧那眼神就不是个本分的……&rdo;

&ldo;胡说八道！

&rdo;孟素蓉看看走在身边的顾嫣然姐妹，沉下了脸。

这样的话也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ldo;怡姐儿跟你姨娘回房去罢，这忙了半日也去歇歇，晚上好赏月。

&rdo;孟素蓉这话是对顾怡然说的，其实却是在赶柳姨娘。

柳姨娘只得应了，待目送孟素蓉母女走远，才恨铁不成钢地对顾怡然道：&ldo;你就不会多跟太太亲近些？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木头桩子，半点儿灵劲都没有！

&rdo;

顾怡然这些日子跟着孟素蓉身边，虽说没正经让她管事，胆子也大了些，更兼心中积怨已久，忍不住便回嘴道：&ldo;若是姨娘方才不说那不该说的话，我这会儿还在太太身边呢。

&rdo;柳姨娘素来爱显摆自己机灵会说话，可说的话十次倒有八次是孟素蓉不爱听的，非但指望不上她帮自己什么忙，还要时时的扯后腿。

顾怡然平日里寡言少语，柳姨娘还是头一回被她顶了回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ldo;你说什么？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倒嫌起我来了？&rdo;

顾怡然闷着头不说话，只管往前走。

柳姨娘气得不行，赶上去就要扯她：&ldo;你倒是说清楚，我哪句话不该说？不是我天天把你往太太面前推，太太哪只眼看得见你？&rdo;

旁边跟着的丫鬟石绿一看不好，连忙拉了柳姨娘的手：&ldo;姑娘还小，姨娘有什么话好好的说，这样拉拉扯扯的，叫下头人看了不像样子。

&rdo;

顾家的姨娘是没有丫鬟的，只有哥儿姐儿们每人有两个丫鬟，不过因为都是跟着自己的亲娘住，丫鬟们也就顺道伺候了姨娘们了，因此石绿说起来仍是顾怡然的丫鬟，柳姨娘在她面前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只得松了手拿帕子掩着脸哭道：&ldo;我这熬油似的拉扯她，到底还熬出错来了……&rdo;

石绿年纪不大，刚刚学着伺候人不久，对这般撒泼哭闹并无什么应对之策，且对柳姨娘的往事也略知一二，心里多少有些不屑，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追着顾怡然去了。

柳姨娘这里没了看客，哭闹也就没了意思，又念叨了几句，便拿帕子掩了脸自己回房去了。

这母女两个在这里闹起来，孟素蓉那边早有小丫鬟报了过去，闻言不禁叹了口气：&ldo;这柳氏年岁越长倒越糊涂了，还不如个孩子。

&rdo;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叫锦眉，&ldo;去书房瞧瞧，有没有什么动静。

&rdo;

锦眉忙忙去了，顾嫣然替母亲端了一杯红枣茶来，自己也极是好奇：&ldo;那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rdo;

孟素蓉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头发：&ldo;这是你爹爹在外头的事，别问了。

这些日子管家也辛苦了，得空回去歇歇也好。

&rdo;

顾嫣然便不多问，起身道：&ldo;也有几日没好好写字了，女儿回屋写几张字去，娘也好生歇着。

&rdo;

孟素蓉虽是在榻上靠着，却哪里歇得下。

方才那一对少年男女自称是泉州府人，可此地属湖广道，相距何止千里，这两人不去泉州府本地告状，却跑到湖广来，这里头就透着蹊跷。

若是两人是到了湖广之后遇了冤，那还好些，若是在泉州遇的冤，那就是本地官员不肯接或者不敢接的状子‐‐孟素蓉眼皮子忽然一跳，猛然想到了一桩旧事，似乎那件事里说的就是泉州府惠安县……

第10章中秋戏含冤（下）

孟素蓉心神不定地在榻上靠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外面顾运则的脚步声响，一抬眼顾运则已掀了帘子进来，随手朝锦眉锦心摆摆手，让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