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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离开家乡时，我父亲也正被关在牛棚里，真正的牛棚。
怕他畏罪自杀，反捆了他双手。
你想真正的牛棚里夜晚蚊子还会少吗？双手都被反捆了他可怎么办呢？我不但想他，这会儿简直还心疼死他了。
他毕竟是我父亲呀……&rdo;
赵卫东就教育他道：&ldo;你应该这么看问题，你与你父亲的关系，首先非是什么父子关系，而是为毛主席革命路线而战的红卫兵小将与顽固&lso;走资派&rso;的关系。
&lso;走资派&rso;是社会主义时期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头号敌人。
我们不从肉体上干净彻底地消灭他们，对他们已经是特别的人道了……&rdo;
李建国讲到这里，赵卫东插言道：&ldo;不错，我当时是那么教育建国的。
我要求自己表现得比建国更坚强。
因为，我是你们的队长。
在严峻的考验面前，我应该做到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美人不能动。
&rdo;
都道是一心不可二用，此话未必不谬。
比如红卫兵李建国，那会儿便正一心二用着。
他嘴上讲述着引以为荣的经历，心里想的却是他暗恋的人儿肖冬梅。
像赵卫东那一天以前从没那么久地握过肖冬云的手一样，他那一天以前也从没握过肖冬梅的手。
不，别说握没握过了，就是连碰也不曾碰过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
事实上这位小县城县长的儿子，性意识方面的觉醒是很早的。
而且是一名常在被窝里以手淫自慰的少年。
倘他的少年时期非是三十几年前的火红年代，而是官僚特权膨胀泛滥的年代，那么他必是纨绔子弟，偷香窃玉的能手，甚至可能是摧花折蕾的恶少。
或者已是少管所经常的&ldo;回头客&rdo;。
什么都可以是一种时髦。
&ldo;革命&rdo;也可以。
尤其当一个少年只须戴上袖标便几乎有了专革他人之命的特权，而自己则不必担任何&ldo;革命&rdo;风险的情况下，&ldo;革命&rdo;不仅是时髦，且是大快乐。
它转移少年对所恋的异性的亲近渴望的作用，比任何事的作用都灵。
李建国是断不敢向肖冬梅提出握一握她的小手儿的要求的。
他那样做的结果只能使肖冬梅视他为&ldo;流氓&rdo;，起码被斥为有&ldo;流氓&rdo;之念于是从此轻蔑他。
既然赵卫东堂而皇之地说出了一套&ldo;革命&rdo;的理由得以久握肖冬云的手儿不放，肖冬云还那么的愿意，他当然也要一借那&ldo;革命&rdo;的理由的光了。
不过他感兴趣的非是肖冬云的手，而是她妹妹肖冬梅的手。
他闭着双眼，嘴里讲述着引以为荣的经历，一边想象自己紧握着的是肖冬梅的一只手，进而通过对那只手的持握，想象自己正对肖冬梅的整个身体的享有。
尽管他的语速是从容不迫的，他夸张性的用词似乎证明他的心无旁骛全部投入，其实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由于持握着的&ldo;肖冬梅&rdo;的手儿而激动而战栗而亢奋……
他继续讲述他和赵卫东天亮后怎样被派出所移交到了公安分局，在公安分局怎样受到审问，怎样被怀疑是一起未遂的爆炸事件的策划者，以及他俩如何如何表现得一身浩然正气，如何如何以亲眼目睹的事实和亲身遭遇批判种种中国变质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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