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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思张口正要补充，却被医生在桌底下轻踢了一脚。
他抬头望见了医生上座林老爷炯炯的眼神，心里也生出几分明白，正为难着，林太太却很快转移了话题：&ldo;牛津大学很漂亮罢？我心里想象时，只觉和徐志摩诗里康桥一般……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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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牛津和康桥隔得远着哩，&rdo;医生拿起刀叉比划，&ldo;喏，你们瞧，康桥、牛津和伦敦，构成一个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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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格致很难教罢？&rdo;林老爷又把话头扯回教书上，&ldo;我当年在德国留学时，去听过一节格致课，那些公式，完全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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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伯父您还留过学？&rdo;医生饶有兴致地问他。
&ldo;那时候办洋学校，家父还是朝中大员。
当时咱们都不晓得西学的好，只有没有出路的人才往那道上钻。
家父眼光独到，将我送了进去，后来又送出国，混了个文凭回来。
&rdo;林老爷讲起往事，眼中迸出神采来。
林太太笑道：&ldo;我愿跟他，也是瞧上了他肚子里这点洋墨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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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闻言，不禁跟着林太太笑起来，凯思听个半懂，见医生笑了，也抿了抿嘴角。
林老爷不愿有人如此调侃自己的留学经历，但碍在外人面子上，只能强笑两声。
林自南垂着头，自顾自割着盘中牛排，神情冷漠，置若罔闻。
刀齿割开肉的纤维，出露中心粉色的嫩肉来，林自南割得很慢，切割的颤动透过刀柄，顺着手指往上爬。
她将目光和心思全都收拢来，像叉子一样扎进眼前这块牛排里。
可继母的说话声依然清晰地传入耳中。
那么多声音，小提琴弦的震颤、高脚杯相撞、隔壁桌的说笑，甚至父亲的咳嗽声，都只织成了继母声音的模糊背景。
林太太的嗓音很脆，听起来很是年轻，是一掐便溅出汁液的新鲜藕管。
她巧妙地接着每个人的话，只要她开口，没有人不跟着她笑的。
林自南心想，这是她的订婚宴，为什么继母还要这样热切地说着话，仿佛她不说话，这桌宴席就会少了主菜一样，难成体统。
林自南听着她笑，那笑就像是溅开的珠玉，磕琉璃的地板上，磕出回音来。
‐‐想让人一脚踏碎的清脆。
踏碎。
连着琉璃地板一同踏碎。
&ldo;林小姐，&rdo;有人出声打断了她斜逸的思想，&ldo;要盐么？&rdo;
回过神，才发现牛肉已被割开，那切面看起来像一蓬炸开的毛线，而刀齿刮着盘底，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抬首见了递过来的餐桌盐，目光望上，见了凯思，对上他的眼睛。
他今夜没有夹那片眼镜，光晕进他的眸里，林自南才发现，那眼瞳竟是翠绿的色泽。
像是地动山摇，满山葱茸的翠色訇訇滚落进碧色的湖里，又像是一场猛烈的山雨，洗下青翠的颜色，汩汩汇进了那双眼睛。
她忙避开，低眉，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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