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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鞭子是去年春天里皮匠给生产队里合绳时用牛皮上的边角料合成的。
田水祥毫无道理地特别喜欢鞭子。
他满月时,母亲拿来了一根鞭子和一支毛笔,由他去抓。
农村人由此来判断儿子日后的作为。
田水祥的一只小手伸出去抓住鞭子不放。
母亲去掰他的手,他反而将鞭子向嘴里去塞。
田绪娃一看,说道,看亮清了,咱的娃生来是打牛后半截的。
田水祥刚学会走路,一看见父亲的鞭子就抓住不丢手。
后来,他读书了,每天去学校时,肩上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鞭子,出了院门,就在街道上甩。
老师将鞭子没收了,他自己拧,用烂布絮拧,用烂麻绳拧,榆树上剥下来的树皮瓤子,他也能拧成鞭子。
他拿鞭子不是为了吆牛打狗吓娃娃伙,用赵烈梅的话说,他手里不攥一根鞭杆尻子痒。
结了婚,他和赵烈梅去雍山里看望岳父岳母手里也提着鞭子。
走夜路,或者晚上去开会,手里的鞭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和赵烈梅去赶集时拿着鞭子,赵烈梅把鞭子从他手里夺下,鞭杆折成了两半,鞭子被扔向麦地里。
到了集市上,他什么也不买,先买一条鞭子拿在手里。
一走上街道,田水祥就开始甩鞭子,&ldo;叭,叭,叭&rdo;!
干燥而凄惶的响声一路未断。
到了坟地里,他&ldo;扑通&rdo;坐在地上,他一腔愤懑一腔怨恨,心里像着了火似的。
他觉得,他对不起做了几十年贫协主席的父亲,父亲和马子凯、和松陵村的阶级敌人斗争了一辈子,对于马子凯那样的人,父亲一辈子都见不得,到死也没有宽恕,他的阶级路线很清,不要说吃马子凯的饭了,连他家的水也不肯喝一口。
可现在,父亲走了,田广荣腿软了,转扇子了,他没有能力扭转松陵村的局面,这是他最痛心的。
他相信,现在这种局面只是暂时的,阶级敌人到啥时候都是阶级敌人,马子凯终究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田广荣也有回头转意的时候。
在马子凯面前他是钢巴硬气的,不会像田广荣那样软溜溜的。
他坐在坟地里,面对着一大片坟墓,面对着初冬晴朗无垠的天空,越坐越孤单,好像是松陵村的所有人把他一个划入了&ldo;另类&rdo;,将他孤立起来了。
他掏出了火柴,点上了一锅旱烟,顺手把火柴扔进了坟地里的荒糙中,干枯的荒糙一见火便蓬蓬勃勃地燃烧起来了,从这块坟地烧到了那块坟地,不一会儿,一大片坟地里的荒糙都着了火,荒糙燃烧时发出的响声生硬、粗糙,像针尖一样直刺他的心底。
田水祥举起鞭子向火上甩打,火不但未被打灭,反而越烧越旺了。
田水祥心中有点害怕,一路小跑着出了坟地。
当马子凯和田广荣碰杯的时候,田水祥回到了家里。
已经到了吃早饭时节,锅冰灶凉。
他懒得自个儿做饭,从蒸笼里抓了一块冷馍,倒坐在门槛上啃完之后,喝了半碗开水,觉得舒舒服服的。
挂在檐墙上的鞭子毫无生机,十分猥琐,像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色鬼。
马子凯家里播放的秦腔戏飘过来,像火星一样在他的院子里溅得到处都是,田水祥想躲也躲不掉。
他走到后院里,对着呆滞的土墙骂道:&ldo;狗日的地主!
你狂,看你能狂几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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