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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3页）

薇龙上了楼，只见姑母的浴室里点着灯，周吉婕立在镜子前面，用小方块的棉纸蘸了净肤膏擦去了脸上的浮油。

薇龙道：&rdo;他们请你下去弹琴呢。

&ldo;吉婕道：&rdo;又不知道是谁要露一露金嗓子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去伴奏。

&ldo;薇龙笑道：&rdo;没有谁独唱，大家唱几支流行歌凑凑热闹。

&ldo;吉婕把棉纸捻成一团，向镜子上一掷，说道：&rdo;热闹倒够热闹的。

那班人，都是破竹嗓子，每个人一开口就像七八个人合唱似的。

&ldo;薇龙噗嗤一笑，斜倚在门框上道：&rdo;你醉了!&ldo;吉婕道：&rdo;可不是?给他们灌的。

&ldo;她喝了几杯酒，脸上更是刷白的，只是眼圈儿有些红。

薇龙道：&rdo;今天这些人，你仿佛都很熟。

&ldo;吉婕道：&rdo;华南大学的学生，我原认识不少，他们逢时遇节举行茶舞会或是晚餐舞，或是野宴，总爱拉扯上我们姊妹，去年我姊姊进了华南大学，自然更少不了我们一份儿了。

&ldo;薇龙道：&rdo;明年毕了业，打算进华南么?&ldo;吉婕道：&rdo;依我的意思，我恨不得远走高飞，到澳洲或是檀香山去进大学，在香港待得腻死了。

&ldo;薇龙道：&rdo;那乔琪乔，也在华南大学念书么?&ldo;吉婕道：&rdo;他!他在乔家可以算是出类拔萃的不成材了!五年前他考进了华大，念了半年就停了。

去年因为我姊姊吉妙的缘故，他又入了华大，闹了许多话柄子。

亏得他老子在兄弟中顶不喜欢他，不然早给他活活气死了。

薇龙你不知道，杂种的男孩子们，再好的也是脾气有点阴沉沉的，带点丫头气。

&ldo;薇龙有一句话到口头又咽了下去，向吉婕笑了一笑。

吉婕连忙说道：&rdo;是呀!我自己也是杂种人，我就吃了这个苦。

你看，我们的可能的对象全是些杂种的男孩子。

中国人不行，因为我们受的外国式的教育，跟纯粹的中国人搅不来。

外国人也不行!这儿的白种人哪一个不是种族观念极深的?这就使他本人肯了，他们的社会也不答应。

谁娶了个东方人，这一辈子的事业就完了。

这个年头儿，谁是那么个罗曼谛克的傻子?&ldo;薇龙倒想不到她竟和自己深谈起来了，当下点点头。

啃着手指甲笑道：&rdo;真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你们选择的范围这么窄!&ldo;吉婕道：&ldo;就为了这个，吉妙也是一心的希望能够离开香港。

这儿殖民地的空气太浓厚了;换个地方，种族的界限该不会这么严罢?总不见得普天下就没有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rdo;说着，眼圈儿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薇龙笑道：&ldo;你真醉了，好端端的伤起心来!&rdo;顿了一顿，又含笑同道：&ldo;后来呢?&rdo;吉婕不懂，问道：&ldo;后来?&rdo;薇龙道：&ldo;乔琪乔和你姊姊。

&rdo;吉婕道：&ldo;哦，你说的是他们。

后来可笑的事多着呢!把我姊姊气得了不得，你不知道乔琪那张嘴够多么坏，在外头造了多大的谣言……&rdo;一语未完，睨儿敲门进来，说底下在催请了。

吉婕只得草草收拾完毕，和薇龙一同下楼，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两人在客厅里一露面，大家就一阵拍手，逼着薇龙唱歌。

薇龙推辞不得，唱了一支《缅甸之月》;唱完了，她留心偷看梁太太的神色，知道梁太太对于卢兆麟还不是十分拿得稳，自己若是风头出得太足，引起过分的注意，只怕她要犯疑心病，因此固执不肯再唱了。

这园会本来算是吃下午茶的，玩到了七八点钟，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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