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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
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
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
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
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
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
我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
只有祖母叫她阿长。
我平时叫她“阿妈”
,连“长”
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的时候,——例如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
我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
也不是形容词。
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
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
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
后来她回去了,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因为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妈妈了。
虽然背地里说人长短不是好事情,但倘使要我说句真心话,我可只得说:我实在不大佩服她。
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么事。
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
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不知怎的我总疑心和这“切切察察”
有些关系。
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糙,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
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
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经烤得那么热。
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
“长妈妈生得那么胖,一定很怕热罢?晚上的睡相,怕不见得很好罢?……”
母亲听到我多回诉苦之后,曾经这样地问过她。
我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我一些空席。
她不开口。
但到夜里,我热得醒来的时候,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一个“大”
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
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
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自然要数除夕了。
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宵,便可以随意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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