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老张忽然想起来问潘天发：“……在谈你不好欸，哪里不好嘛？”

见潘天发虽然是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但也乐呵：“哪里哪里不好嘛，我个人觉得还是正常没得事欸，娃儿们觉得有问题呢，哪里有啷个不好啊。

那零件功能要退化，要生锈唛，这个不可避免噻，这个有啷个办法嘛，年纪到这里来了，啷个跟年轻那阵儿比嘛，小问题。”

“……”

老张将说话的这个人仔细打量几遍，最终闭上嘴，再不想跟他说话。

潘天发这个老疙瘩虽然总是软骨头没个相，却跟老张一样一辈子过来没躺几天床，没吃几颗药，不过老张勤劳一辈子，他松活一辈子。

他可真是一辈子，前生后世不说，连最后见阎王都比别人松活痛快，王祥开前后反复拖延那许多日子还不得死，他却一下就闭了眼，疼啊痛的，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他死时已经快到年底了，潘达先前一直叫他去医院不肯，最后送到医院，人就在医院不走了。

他却不是正常他嘴里说的零件退化生锈那种死法，那死之前他还仍上心王科的事在石岩政府跑呢。

天气好了，有时也跟席文华一起到山里看看，有时还要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头拽上华儿和政府里几个年轻的闲人。

他那又是从孩子们手机里得来的恍悟，他先前总说要王科出来打工挣钱搞生活，身边潘寓手机里总是放一些深山老林里捉蛇捉黄鳝打野兔搞烧烤的视频，他忽然想起来王科从小跟王清平学来的本事可不就是捉蛇捉黄鳝捉青蛙？现在那上面没了生活人烟，野物茅狗可不满地都是？这样可不也算行行出状元？

这可真是！

祖坟里冒的青烟儿啊！

可再妙再精辟的法子，见不到人，一切胡扯！

他自己没有单独上来过，跟文华上来两回，等半天也等不到，老远看到有个青色人影蹲在他家坝子里，那坝子早有鲜活茂盛的青草陆续爬到人小腿来，只看到有人影，看不见长啷个样。

还没等走近，那猴子一样的影子听到声音，窜起来很快没有影儿了。

真是比猴子还快，眨眼的功夫，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惊喜，眼睁睁看着那影子飞速窜到屋侧荒林里了去。

席文华回回跟他念：“还是他老汉儿那哈儿把他带拐了，那阵儿不该天天把他带着到处满山捉蛇的，恁小的娃儿现在样不会啷个生活啊，谈话都谈不到几句。

那阵儿是让他好好读书的话现在出来也有个工作做，现在出来整啷个嘛，只有下苦力，现在哪里还有啷个轻巧活儿啊，轻巧活儿要么要文化要么没得钱，只有下苦力。”

潘天发则道：“只要有饭吃，不偷不抢的，下苦力也可以噻，又不是啷个不光彩的，好手好脚的，只要不好吃懒做，品行端正，做哪样不是做啊。

那以前那阵儿，有几个不是穷苦出身啊，有几个不下苦力啊，辛苦钱才晓得饭香呢，才晓得来之不易要珍惜。

年纪轻轻的只要肯做，脑壳肯钻，辛苦点就辛苦点嘛，你看现在那手机里面，你看那些怪东西吧，多得很，半夜起来打个黄鳝谈还有钱领，还专门有人给他拍照请他打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