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着副字，只写了前面两笔，王爷便斟酌着将笔放了下来。

那一撇一竖笔力苍劲，风骨雍容，却带着一股莫名的轻浮锋芒，依稀便可从中辨识出王爷的焦躁心情。

侍书递上手巾，王爷擦了擦手，便挥手示意她退下。

&ldo;叫你来没别的事，适才惩戒雪忧，下手重了些，待会你过去看看他的伤。

&rdo;没了外人在场，王爷紧绷的神色便松弛下来，颇为疲倦地坐下，轻声朝我吩咐道。

&ldo;……其实王爷也心里清楚，救那刺客绝非詹大人本意。

&lso;灵魂守护&rso;是拜月教历代掌教中号称神通无双的衍眠掌教留下来的，百年以来从没一次失败。

您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些妖域异术怪罪詹大人……&rdo;

见王爷满眼疲惫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股揪疼，取了两盅泉水，放小火炉上温着。

这几日虽不在王爷身边伺候，好在侍书侍墨的习惯我也清楚，很快便从柜子里将茶叶找了出来，一面取茶一面劝道：&ldo;上午见詹大人请死的模样，茗儿到现在还揪着心的难受呢。

王爷何必又唤詹大人来斥责惩戒？……总这么苛待詹大人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还得想办法慢慢开导才是。

&rdo;

王爷神色有些寡淡，说道：&ldo;一直认为像雪忧这样由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该是最合自己心意的。

哪知道近日才渐渐发现，这小子简直天生就是来和我打擂台的。

&rdo;

说着，顺手取过桌面上的玉骨折扇，轻轻展开，望着那墨色如新的扇面，王爷眸色温柔，似有缅怀：&ldo;明白告诉他，不怪罪他，不降罪他，他一面乖巧听话应了是，转眼就能拿匕首自残。

见着一次训斥了，他又惊又惧，骨子里的自轻自贱又冒出头闹事。

再见着一次，不扯下脸皮训斥他了，一字一字和他说清楚明白，叫他珍视自身，他诚惶诚恐的模样看着简直比捅他两刀还难受！

&rdo;

怔怔望着王爷手中的玉骨折扇，那扇子是柳泫自西南进上的，扇柄上坠着姿色水滢的圣音石，扇面上秀骨铮铮的墨竹，原本是颜知将军手迹，数十天前，王爷用沾着若水鲜血的手帕，在墨竹边上勾出一抹落霞，这柄扇子，究竟收藏了王爷多少柔软心思？……此刻，王爷眼中那抹缅怀，那丝温柔，究竟是为了谁？

柳泫？瞳拓？颜知？抑或若水？……恍惚中，想起詹雪忧每每凝注王爷的神色。

原本一心想着劝王爷放开颜面，怀柔相待詹雪忧，如今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为别的，只忽然间明白，詹雪忧的问题症结，根本就不在王爷这里，而是詹雪忧自身。

詹雪忧确实很听话，只要是王爷的命令，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遵从，他之于王爷的虔诚，甚至比最忠诚的拜月教徒看见掌教还要来得深邃浓烈可怕。

然而偏偏在为人处事衡量是非上，詹雪忧却有他自己的标准‐‐他将王爷的安危、利益、容光，视为最不可轻慢侵犯的底线，无论任何人也不能触碰的底线。

包括王爷在内。

上林城的&ldo;办事不力&rdo;，王爷不曾降罪，他便自己给自己定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