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租贴在大门口，贴到三日以后，却来了月容昼夜盼望的丁二和。

这是天色断黑不多久的时候，天空里撒上了几点星光，胡同里的路灯，不大光亮，更是让那墙头上乍升的月亮，斜照着这大门外的老粉墙雪白。

王傻子挑了一副皮匠提子，二和挽了一只盛花生的藤筐子，说着话，走了过来。

王傻子道：&ldo;她那天到我那里去的时候，我不在家。

田大嫂子让她坐了一会，她只说住在这儿，没提别的。

当时，我一点不知道，直到昨儿个，我才知道这消息，找了你一天，也没有把你找着。

&rdo;二和道：&ldo;这也来得不晚。

不过她的眼睛更大了，我弄成了这副寒碜样子，她是不是睬我们，还不知道呢。

&rdo;王傻子道：&ldo;那不管好，咱们知道她住在这儿，若是不来，那是咱们心眼儿小，咱们来了，就尽了咱们的心。

见了她，咱们别提……哦，不对吧？这，哟！

门框上好像是贴了房帖。

&rdo;说时，王傻子卸下了担子在大门口，二和近前一步，对门框上看着，点头道：&ldo;是房帖，吉房招租四个字，很大，看得出来的。

你别是听错了门牌吧？&rdo;王傻子道：&ldo;我清清楚楚地听说是五十号。

我还想着呢，这好记，就想着一百的一半得了。

&rdo;二和道：&ldo;也许这是独院儿分租，里面还有人，敲门试试。

&rdo;于是伸手将一只单独的门环，狠拍了十几响，里面却是一点回音没有。

王傻子道：&ldo;不用叫门了，里面一定是没有人。

在这晚上，又不好家家拍门去问，咱们走罢，明天再来。

&rdo;二和道：&ldo;准是你记错了门牌。

&rdo;

说到这里，有一位巡逻的巡警，由身边经过，他见二和站在门口议论，便迎上前道：&ldo;你们找谁？只管敲着空屋的门干什么？&rdo;二和道：&ldo;你先生来得正好，我跟你打听，有一个唱戏的住在这胡同里吗？&rdo;巡警道：&ldo;不是叫杨月容的吗？她就住在这五十号。

可是今天上午搬走了。

&rdo;二和道：&ldo;搬走了？&rdo;巡警道：&ldo;原来她报的户口是姓宋，最近我们才知道是杨月容。

你们和她什么关系？&rdo;二和道：&ldo;我是她师傅家里人。

她搬到哪里去了？&rdo;巡警道：&ldo;哦，她师傅找她？这孩子有点胡来，我们两次调查户口，把她的底细查出来了。

不念她是个年轻姑娘，就要带到区里去盘问盘问她的。

&rdo;二和道：&ldo;你先生不知道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rdo;巡警道：&ldo;我瞧见她们搬走，搬往哪里可不知道。

&rdo;二和听了这话，只有向王傻子望着，王傻子也作声不得。

那巡逻警也不干涉他们，悄悄地走了。

墙头上的大半轮月亮，格外地升起，照见地上一片白，唯其是地上一片白，二和同王傻子两人的黑影倒在地上，显着孤零零地。

二和抬头向天上看看，觉得半空里飞着一种严寒的空气，二和两手环抱在怀里，倒连连打了两个冷战。

因道：&ldo;今晚上也没刮风，天气怎么这样凉？&rdo;王傻子道：&ldo;我倒不怎么凉，咱们走罢。

她搬走了，咱们在这里耗着，能耗出什么来&rdo;？二和道：&ldo;我心里替月容想，恐怕她的境遇，不是咱们原先猜着那样好罢？姓宋的那小子既然很有钱，一月拿出百儿八十的来养活她，那很不算什么，何以住在这所小房子里？据巡警的话，仿佛她又不是同姓宋的在一处了。

我还以为问唱戏的他会不知道，不想他一口就说出是杨月容了。

&rdo;王傻子已是把担子挑起，在肩上闪了两闪，笑道：&ldo;走罢，你这傻子。

&rdo;

二和走了两步，还回头向这屋子看看，那一片月亮的寒光，照在矮墙上，同那灰色的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