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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定睛判断了一下——
那是一个人的脑袋。
朱弦不解,看那黑乎乎的人脑袋费力地在地上转,转了十数下,从那墙根儿底下又伸出来一只黑乎乎的手。
朱弦了然,这里有个狗洞,这是有人在钻狗洞。
巷子里没别的人家户,不用想也知道这狗洞是给赵家的狗开的,眼前这正在钻狗洞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赵府里头的!
朱弦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眼前这人钻狗洞。
众所周知,狗洞都很小,成年人是肯定钻不过的。
好在钻洞的人也不大,待这个黑乎乎的人吭哧吭哧一番劳作,终于从那洞口里拔出最后一条腿时,朱弦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孩子。
孩子长得很瘦,身量也不足,根据他身上那件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的交领短褐,朱弦判断这是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不光衣服又脏又破,就连露出来的头脸,手和胳膊都是黑乎乎的,一时间让人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脏还是纯粹的皮肤黑。
男孩钻出狗洞,从地上爬起来后,拍了拍挂自己头脸、肩上的杂草,便转过了身……
朱弦第一次看清楚一双如此澄澈清亮的眼睛,怎样在一瞬间变成刺穿人骨髓的刀。
有那么一瞬,朱弦以为自己会被这把快到看不见行踪的刀给当场劈死。
好在这双眼睛投射过来的光,只在朱弦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黯淡了下去。
这双眼睛的主人用超乎人想象的控制力,如此迅速的收回了它们给旁人带来的威慑和恐惧感。
心脏位置传来极度收缩,又放松后的疼痛感,朱弦呆呆地看着男孩,已经涌到嘴边的呼救声又缩了回去。
男孩没有说话。
他望着朱弦,慢慢地走过来。
男孩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里也让人猜不出情绪。
朱弦想,男孩应该正在判断自己不合时宜的突然出现,对他是否构成威胁,因为这男孩朝他走过来的样子,分明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朱弦也在看这男孩。
她想看清楚他的脸,但蓬乱的头发和黝黑又沾满锅底灰的皮肤彻底摧毁了朱弦的企图。
虽然只是半大的小子,但朱弦知道,对方依然可以给自己造成巨大威胁。
小蝶还没有跟上来,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与其不恰当地行动,给对方带来刺激,还不如尽力让自己安定,这样眼前紧张的形势还可以得到缓解。
于是朱弦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小子的外形实在太过不堪,他或许只是赵家的烧火小子。
就像远在祁王府的胖小贵,一烧柴火就像点燃了灶房,朱弦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皮肤本来的颜色。
直到朱弦在搜索男孩身上每一寸细节的时候,发现了悬挂在他颈间,因剧烈运动、撕扯后,钻出来的一颗狼牙——
中原没有人会佩戴这种首饰。
男孩穿着右衽的短褐,同其他汉族男孩一样留半长齐肩的垂髫,但他留在耳后的与众不同的几条小辫,又分明昭示了他与异族非一般的渊源。
不受控制地,朱弦的心,狂跳起来。
她想起父亲说过鞑靼人会吃俘虏,如果饿狠了他们还会吃易子而食。
赵五郎被魔鬼捉去养了十年,一定也学会了吃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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