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出现一个小野兽般的影子，后面拖着条小辫子。

借着尚未散尽的酒劲儿，他还以为九色出现了。

秦北洋翻身跳出去，才发现是十四岁的女孩。

&ldo;阿幽，你怎么不睡?&rdo;

秦北洋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一起看粉墙黛瓦上的月光。

&ldo;哥，你一直没问我，为什么北京一别，两年不见，我却在山顶上的土匪窝里。

&rdo;

&ldo;想让你休息好以后再说嘛。

&rdo;

其实，秦北洋是不好意思问，他已不是小孩子了，也听说过一些男女之事。

十四岁的姑娘，被绑在土匪窝里，万一发生过啥事情，问了岂不是戳人痛处?阿幽性情刚烈，当年为了保全清白，不惜刺死了意欲奸淫自己的主人，这次要是去寻短见了咋办?

&ldo;哥，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不信你可以来检查。

&rdo;

阿幽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吹气如兰地说，大辫子也垂落到他背后。

&ldo;你想哪儿去了?我……&rdo;秦北洋赶紧挪远点，一时口拙，&ldo;妹妹，我为你高兴!真心地!&rdo;

&ldo;北洋哥，还记得两年前的冬天，在北京的法院衙门门口，我被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带走，骑在骆驼上向你道别吗?&rdo;

&ldo;一辈子都不会忘!&rdo;

&ldo;我跟着小郡王的骆驼队，翻山越岭穿过长城，走过积雪的草原荒滩，坐羊皮筏子渡过黄河。

到了鄂尔多斯的第一天，正好碰上叛乱，好像是其他王子要争夺王位，很多蒙古骑士来攻打王府。

小郡王骑马逃跑了，老王爷落入他们手里，王府里堆满尸体。

听说驻扎在榆林的北洋军来救援，叛军逃跑时把我也带走了。

&rdo;

&ldo;嘿，阿幽，我第一次听到你说那么长一段话。

&rdo;

秦北洋还发现她说话变文绉绉了，河南口音改成官话夹带几句绍兴话，过去的&ldo;俺&rdo;也变成了现在的&ldo;我&rdo;。

&ldo;这两年走南闯北，不得不学会跟人打交道，我还自己学会了识字。

不但会写&lso;阿幽&rso;两个字，还会写&lso;秦北洋&rso;三个字。

许多个晚上啊，我就一个人对着月亮，用树枝在沙子上写出你的名字。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rdo;

&ldo;原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天啊。

阿幽，后来怎么了?&rdo;

女孩淡淡地说：&ldo;叛军想要逃亡外蒙古，我趁着他们看守不严，就一个人逃了出来。

我在草原上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鄂尔多斯该怎么走，走了很多天快要饿死的时候，有户游牧民救了我。

好心的蒙古老奶奶养了我几个月，后来把我托付给跑库伦的山西商队。

就这样，我回到了内地，先到山西，然后是河南老家。

后来我跟叫花子们一起要饭流浪，冬天里差点饿死，夏天里又差点病死。

但好像就属我的命最大，别人都一个个死了，要么被人扔进河里，要么被野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