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皇后……&rdo;文昌梦呓般的低语，轻轻翻身下床，向那身影走去，将至近前，那影子却突然退了两步。

&ldo;皇后……你连我也不信了么？你是恨了这宫中的人心诡谲覆雨翻云？你是恨了这血肉堆积白骨垒成的琼楼华殿，金宫玉阙？你既然这般恨着，为何今日又要重来，难道你是怨气未解，想要问个究竟么……&rdo;

似是她问对了话，那人影不再后退。

&ldo;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rdo;文昌掩面啜泣起来，&ldo;那年，当我赶到长乐宫的时候，就看见你的宫殿已成火海，而废后不知道怎么的在那宫前，又笑又跳，口口声声说要涅槃重生……长乐宫七十二宫人，加上皇后和太子……一共七十四具尸体……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传言，说你是死遁，其实你是和……别的男子私奔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去了，我知道……他们害死你，还要污蔑你……&rdo;

够了。

秦长歌缓缓微笑，黑暗中目中明光一闪。

今夜这番旧日装束，再借着背光，朦胧月色，搞了个幽魂再现的戏码，就是为了试探下当年旧人，是否此心依然？

不是她多疑，实是鬼魅宫阙，妖影幢幢，充斥阴谋争斗和权欲诱惑的暧昧粘湿气息，无论谁，在其中浸y久了，都难免染得一身腥气，转而成妖，时隔三年，文昌是否还能洁身自好，她实在没有把握。

此刻，夜见幽冥来客，心神摇动神智恍惚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自然是心灵隐秘的最真映射。

文昌，已经过关了。

轻笑一声，秦长歌漫步而前。

文昌怔怔看着她，又怔怔看了看地上影子，半晌喃喃道：&ldo;我又糊涂了，鬼魂哪来的影子？&rdo;

她坐起身，盯着秦长歌，问：&ldo;你是谁？&rdo;

细长的眉皱成一线，她道：&ldo;你是哪宫的宫女？怎会穿成这样跑到我宫里？你不怕宫里的规矩么？&rdo;

&ldo;文昌，你就是这点最好，&rdo;秦长歌好整以暇在锦凳上坐下，抬手掠掠鬓发，笑道：&ldo;惊而不乱，有大将之风，且宅心仁厚，看见夜半跑到你寝宫的宫女也不会象她们一样，尖着嗓子嚷嚷有刺客，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死算完。

&rdo;

倒抽一口冷气，文昌瞪大了眼，目光中透出惊骇之色，&ldo;你……你……&rdo;

&ldo;我什么？&rdo;秦长歌眨眨眼，&ldo;我和她，神情姿态，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rdo;

&ldo;她……你……&rdo;文昌手指紧紧绞扭在一起，&ldo;你怎么知道她……&rdo;

秦长歌微微笑，笑得很诚恳，但怎么看这诚恳都要打个折扣，&ldo;你刚才说的啊，皇后，这宫里，死于非命的皇后，不就秦长歌么？&rdo;

&ldo;你怎么可以直呼她名字？&rdo;文昌突然生怒，向来和煦的眉宇间一片凛然之色：&ldo;你怎么配直呼她的名字？你是谁？深夜来此，你有何用意？&rdo;

她直直坐在床上，手却缓缓探向被褥之下。

秦长歌一眼瞥见，叹息一声，道：&ldo;不必去床下暗格去摸你的匕首了，我对你并无恶意。

&rdo;

文昌手一颤，手指僵在了被中。

床下暗格有匕首，是唯有她和长歌才知道的秘密，当年，她困于深宫鬼蜮，夜寐多梦，时时辗转不安，长歌给了她一柄匕首，又为她在床下制了暗格，设计了极精妙的机簧，劝慰她道：&ldo;神兵利器，向来有镇邪伏魔之效，压于枕下，可保一夜安眠，若遇上什么不利事体，有此机关，也可防身一二，只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泄露，否则机关也就不是机关了。

&rdo;

她牢牢记住这话，多年来未曾对第二人言，如今这陌生的，装扮恍然是当年长歌的宫女，如何会知？

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惊得她浑身一炸，忽地捂住了嘴。

而秦长歌已微笑注视她，道：&ldo;文昌，故人来访，别来无恙？&rdo;

话未说完，文昌一个翻身忽地滚下了床。

秦长歌呆了呆，接着便见文昌急急的去关门掩窗，赤着脚奔来奔去的查探四周，不由失笑，道：&ldo;放心，御花园的紫糙和百里香，我经过时顺便采了些，撒在外殿的灯烛旁，你殿中的人，今夜托你的福，都有一番好睡了。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