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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12月17日,林铭述从外地返京,我和他在郭家初次见面。
原定这一天请他验收编好的鲁迅语录,我们正议论着,世英突然说:&ldo;我认为今天的任务是玩。
去外面玩玩吧。
&rdo;他不看我们,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接着说:&ldo;我宣布退出这件事,以后你们两人去搞吧。
&rdo;林铭述站起来,踱了几步,出屋去了。
屋里静极了,世英看着我,说:&ldo;我们班上又要整我。
星期四下午,突然发出通令,要我签字承认是叛国分子。
我当然不能承认。
又提四条,什么不许和外校同学来往,一个月只许回家一次,多少天写一份检查,等等。
我都签了,星期五我就跑回家来了。
&rdo;我问他准备怎么办,他说:&ldo;明天回学校。
我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
打我,我也不抵抗。
反正叛国分子我不能承认,以前都下过结论了。
群众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是合潮流的。
不了解我的人,站在他们的地位上,也只能这么看我。
我非常矛盾。
&rdo;我说:&ldo;你不是说过要离开农大吗?&rdo;他说:&ldo;现在离开学校,就是死路一条。
说实话,现在就这样死去,真不愿意。
&rdo;我问:&ldo;他们会动武吗?&rdo;他说:&ldo;动武我倒不怕,就让他们打,孤立的味道才不好受,这是精神上的压力。
鲁宾逊能在孤岛上活下去,是因为还抱着回大陆的希望。
&rdo;
晚饭后,我们又回到这个话题。
他说:&ldo;我回去后真不知该怎么办。
历史发展总是一个浪潮一个浪潮的,不会以每一个个人为线索……&rdo;停顿了一会儿,他问我:&ldo;你说我怎么办?&rdo;我说:&ldo;这只是一个浪潮,有涨潮,就总有退潮。
&rdo;他说:&ldo;以后还有涨潮。
&rdo;我说:&ldo;涨潮后还有退潮。
&rdo;林铭述插话:&ldo;这是暂时的。
&rdo;我赶紧附和:&ldo;对,是暂时的。
&rdo;我们都想安慰他,但这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啊。
离开他家时,他送我到院门口,对着我的背影说:&ldo;等候我的噩耗吧!&rdo;我回过头,看见了他的冷静的、闪烁的目光。
走在冬夜的街道上,徘徊在冷清清的车站旁,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句不祥的话。
设身处地想一想,二十岁时的过失如同咒语一样附在他的身上,这咒语只有到死时才能解除,他怎么能不绝望。
我又想到他如此热情赞美的群众运动对他如此无情追杀,感到无比荒唐。
我恨自己眼看着他濒临没顶之灾却无力拉住他,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我的心为个人的渺小而哭泣。
多年后,我读到他给林铭述的一封信,日期正是上述谈话的第二天,是他应林的要求在回学校的当天写的。
他告诉林,回校后遇到的是意外的平静。
他谈到自己深深的无奈心情:&ldo;说来好笑,几天来,存在主义的无能思想总在脑子里转,自己改造思想的积极的能动性没有什么意义了,老是跟在事情后面跑,去追寻它的必然性。
&rdo;然而,他仍试图正确理解事情的必然性。
林的母亲骂那伙整他的人是&ldo;反动路线&rdo;,这是文革中最严重的罪名,他让林劝林母不要这样看,强调群众整他只是&ldo;革命大风暴中的小缺点&rdo;,&ldo;不是主流,也不是逆流,而是支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