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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3页）

有一个医科六年生，是印度人，名唤摩兴德拉，正在那里孜孜对不起‐‐你必得帮我的忙!&ldo;一面说，一面朝他奔了过来。

摩兴德拉慌得连爬带跌离了床。

他床上吊着圆顶珠罗纱蚊帐，愫细一把揪住了那帐子，顺势把它扭了几扭，绞得和石柱一般结实;她就昏沉沉地抱住了这柱子。

究竟帐子是悬空的，禁不起全身的重量这一压，她就跟着帐子一同左右地摇摆着。

摩兴德拉扎煞着两只手望着她。

他虽然没有去参加今天舍监的婚礼，却也认得愫细，她和他们的舍监的罗曼史是学生们普遍的谈话资料，他们的订婚照片也在《南中国日报》上登载过。

摩兴德拉战战兢兢地问道：&rdo;你‐‐你是安白登太太么?&ldo;这一句话，愫细听了，异常刺耳。

她哪里禁得住思前想后一下，早已嚎啕大哭起来。

一面哭，一面蹬脚，脚上只有一只金缎拖鞋。

那一只光着的脚划破了许多处，全是血迹子。

她这一闹，便惊动了左邻右舍，大批的学生，趿上鞋子，睡眼惺忪地拥到摩兴德拉的房门口来。

一开门，只见屋里暗暗的，只有书桌底下一只手电筒的光，横射出来，照亮了一个女人的轻纱睡衣里面两只粉嘟嘟的玉腿，在擂鼓一般跳动。

离她三尺来远，站着摩兴德拉的两条黑腿，又瘦又长，踏在姜黄色的皮拖鞋里。

门口越发人声嘈杂起来，有一个人问道：&rdo;摩兴德拉，我们可以进来么?&ldo;摩兴德拉越急越张口结舌的，答不出话来。

有一个学生伸手捻开了电灯，摩兴德拉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向他们这边飞跑过来，叫道：&rdo;你们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安白登太太……&ldo;有人笑道：&rdo;怎么一回事?我们正要问你呢!&ldo;摩兴德拉急得要动武道：&rdo;怎么要问我?你‐‐你不要血口喷人!&ldo;旁边有一个人劝住了他道：&rdo;又没有说你什么。

&ldo;摩兴德拉把手插在头发里一阵搔，恨恨道：&rdo;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说话没有分寸不要紧，我的毕业文凭也许要生问题!我念书念得正出神，安白登太太撞进来了，进来了就哭!&ldo;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内中有一个提议道：&rdo;安白登先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们去把他找来。

&ldo;愫细听了，脸也青了，把牙一咬，顿脚道：&rdo;谁敢去找他?&ldo;没有人回答。

她又提高了喉咙尖叫道：&rdo;谁敢去找他?&ldo;大家沉默了一会，有一个学生说道：&rdo;安白登太太，您要原谅我们不知道里面的细情，不晓得应该怎么样处置……&ldo;愫细把脸埋在帐子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道：&rdo;我求你们不要问我……我求你们!但是，你们得答应我别去找他。

我不愿意见他;我受不了。

他是个畜生!&ldo;众人都怔住了，半晌不敢出声。

他们都是年青的人，眼看着这么一个美丽而悲哀的女孩子，一个个心酸起来，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去端了一只椅子来，劝道：&rdo;您先坐下来歇歇!&ldo;愫细一歪身坐下了，上半身兀自伏在摩兴德拉的帐子上，哭得天昏地黑，腰一软，椅子坐不稳，竟溜到地上去，双膝跪在地上。

众学生商议道：&rdo;这时候几点钟了?……横竖天也快要亮了，我们可以去把校长请来，或是请教务主任。

&ldo;摩兴德拉只求卸责，忙道：&rdo;我们快快就去;去晚了，反而要被他们见怪。

&ldo;愫细伸出一只萎顿的手来，摆了一摆，止住了他们;良久，她才挣出了一句话道：&rdo;我要回家!&ldo;摩兴德拉追问道：&rdo;您家里电话号码是几号?要打电话叫人来接么?&ldo;愫细摇头拭泪道：&rdo;方才我就打算回去的，我预备下山去打电话，或是叫一辆车子。

后来，我又想：不，我不能够……我母亲……为了我……累了这些天……这时好容易忙定了，我还不让她休息一晚?……我可怜的母亲，我将怎样告诉她呢?&ldo;有一个学生嘴快，接上去问道：&rdo;安白登先生他……&ldo;愫细锐叫道：&rdo;不要提起他的名字!&ldo;一个架着玳瑁框眼镜的文科学生冷冷地叹了一口气道：&rdo;越是道貌岸然的人，私生活越是不检点。

我早觉得安白登这个人太规矩了，恐怕要发生变态心理。

&ldo;有几个年纪小些的男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查问，被几个大的撵出去了，说他们不够资格与闻这种事。

一个足球健将叉着腰，义愤填胸地道：&rdo;安白登太太，我们陪您见校长去，管教他香港立不住脚!&ldo;大家哄然道：&rdo;这种人，也配做我们的教授，也配做我们的舍监!&ldo;一齐怂恿着愫细，立时就要去找校长。

还是那文科学生心细，说道：&rdo;半夜三更的，把老头子喊醒了，他纵然碍在女太太面上，不好意思发脾气，决不会怎样的热心帮忙。

我看还是再待几个钟头，安白登太太可以在这屋里休息一下，摩兴德拉到我那屋子里去睡好了。

&ldo;那体育健将皱着眉毛，向他耳语道：&rdo;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大妥当;看她那样子，刺激受得很深了。

我们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寻短见。

&ldo;那文科学生便向愫细道：&rdo;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们留四五个人在这屋里照顾您，也给您壮壮胆。

&ldo;愫细低声道：&rdo;谢谢你们，请不要为了我费事。

&ldo;学生们又商议了一会，把愫细安置在一张藤椅子上，他们公推了四个人，连摩兴德拉在内，胡乱靠在床上，睡了几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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